【牛及】Captive(中篇已完)

盆宇们,吃小排球安利吗?听说过牛及吗?(被打死

关爱冷西皮成长。
总字数20854
所以非常非常长——
腿肉我喂了,以后大家也要坚挺的在这坑里活下去啊!!!牛及同好快来勾搭我!!我好饿!!
这是一个好好学习顺便谈谈恋爱的故事(no)

『00』
及川彻高中三年的谢幕来的太早,排球砸落在地的声音铮然,然后世界归于死寂。
最后一滴汗水从下巴低落,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目光穿过人山人海,落在那一抹紫红之上。
突然爆发的欢呼与哀嚎就这样消失不见。
影山飞雄与及川彻对视时感到莫名的心烦意乱,因为那双棕色的眼眸里溢满的全是他不懂的情绪,如同打翻的颜料,混沌到无法看清。
那一日及川彻在学校体育馆里哭着说出的感激的话语还萦绕在三年生的耳畔。
然而大喜也罢大悲也罢,对于三年生来说,他们的时代已经无可追回的结束了。

『01』
雨季又来了,雨水的纹路爬满了玻璃,及川彻百无聊赖地按着手中的原子笔,眼前的信纸上全是被胡乱画去的痕迹。一根线叠着另一根线,一句话覆着另一句话,纷乱的思绪怎么也捋不清楚,只剩下满纸虫爬般的疤痕。
最后岩泉一收到的信依旧毫无营养,十分符合及川的形象。及川在毕业季还是做出了选择,虽然他拥有着不逊色于任何全国选手的实力,但拜某人所赐,他一次全国大赛都没去过,这让他的履历看起来比进过全国的选手惨淡许多,他并不想委屈自己呆在县内的球队,所以最后选择了外地的学校,不太有名,勉强过关。
他希望自己拥有全新的开始,并为之重新打拼。
但是命运阴差阳错地给他开了个玩笑。
那一日雨势加剧的时候,及川急急忙忙把刚买的牛奶面包塞进包里,撑起伞准备去参加室内体育馆的训练,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在滂沱大雨中静立的身影,巍峨而落寞地站在屋檐下,189的身高无论衣着多么朴素还是非常扎眼。
及川彻当然知道那是谁,从国中开始千百万次千百万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身影,无论如何也要打败的宿敌——牛岛若利。
他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想若无其事地无视对方,一如他过去在宫城所做的一样,然而牛岛静静注视着他,目光里带着威压。
他有些尴尬地咬了咬下唇,却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超级讨厌的小牛若吗真是在哪里都能遇见你啊~”用上自己最浮夸的腔调也许就能掩盖自己的心烦意乱,这次相遇也许算是意料之中的意外,毕竟在春高后这个依旧心心念念提醒及川彻走了岔路的大魔王输给乌野之后老老实实告诉了及川自己已经被某强豪学校作为体育特长生录取,言下之意大概是希望及川能和他就读同一所学校。那条通知语气的短信看得及川又好气又好笑,拉黑对方的电话顺便把短信干净地删掉不留一点痕迹。
可是就算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也总会在土壤里生根发芽,填志愿时及川鬼使神差地选择了一所牛岛所在的学校旁边的大学,一张录取通知书和一张车票,及川知道自己和牛岛的恩怨还远远没有结束。
此时及川躲避着对方的视线,却瞟见藏在外套下的那只打着石膏的左手,就算是努力克制也没有抑制住自己惊慌的表情,牛岛无视他堪称精彩的心理活动淡淡应了一声。
“我以为你会愿意来这所大学。”高大的男子平静而低沉。
“你的手怎么了?”及川控制好自己的声音冷漠的像个路人。
“啊,上个星期训练出了严重的事故,医生说在动手术把所有碎骨片取出来之前可能都不能活动了。”
“……”及川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抱歉啊及川……我可能以后都不能打排球了。”牛岛微微垂下眼,表情看不出喜怒。
“!!!!你开什么玩笑?!”及川彻突然一把把牛岛按在墙上“谁都可以放弃唯独你不行!!!”
牛岛似乎被及川彻吓了一跳。
“那么多运动员被伤病困扰都没有放弃,你又凭什么说这种话?!”及川涨红了脸,难得脸上没有轻浮的表情。
“……”牛岛没有推开他,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及川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脸上,他发誓从认识到现在他们从没有离对方这么近过。
“……其实……只是普通的扭伤而已。”末了,牛岛缓缓开口,倒是乐得看及川恼羞成怒的表情。
及川彻听到此言气急败坏地松开牛岛,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个木头疙瘩摆了一道。
“……我走了!”最后及川转身撑开伞准备离去,牛岛却还是静静看着他。
“……真是的……及川大人知道你没带伞了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快过来啊蠢牛。”及川彻满脸嫌弃地在伞下挪出一个位置,牛岛走了进来用右手接过了伞。

『02』
及川之后每天都能在面包店附近见到牛岛,大多数时候对方都是在买运动饮料。大学里小卖部那么多,对方却偏偏挑了学校外的这一个,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但是一如既往地,他选择性无视。
牛岛的手伤似乎一直不见好,但是每天就算吊着个膀子也要跑步,雷打不动绕学校一周,最后总能看上及川一眼。
及川对他的态度一直剑拔弩张,一如过去六年一样,带着他特有的傲骨,虽然牛岛真的不懂及川在执念什么,但是他真的希望哪怕只有一天及川能成为他的二传。
无数次看见及川在球场上跃起的身影,分毫不差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完美的传球,如果他是引擎,及川就是他见过的最好的油料,有及川的地方,球队就会马力十足。
然而一切都是牛岛若利的臆想,不要说一天,哪怕一秒,及川彻都绝对不会向他低头。

岩泉一收到及川的书信里唯一一句让他在意的就是对方努力轻描淡写地提到牛岛在他隔壁读大学,当年两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誓言还在耳畔,眼看着青年队的遴选近在眼前,想必及川心里也有一个无论如何无法化开的结。
他没有回信,作为队里王牌他向来都是直来直往的那一个,于是他在当晚就给及川打了电话,大声训斥了对方一顿当作鼓舞,言下之意是让及川不要纠结太多,来日方长想击败宿敌还有充裕的时间。最后又缓缓说自己已经放弃职业球员生涯,如果及川有进入青年队的机会那无论如何也不许放弃。
及川难得没有插科打诨,电磁声穿过千山万水在两人间静静流淌,略微停顿一下及川重重嗯了一声,岩泉心满意足地掐断了电话。

其实在春高败给乌野后及川彻也打算放弃职业运动员这条路。他有才华,有头脑,有力量,有体格,但永远迈不过天才的门槛,教练说等他努力后再谈论自己的极限也未尝不可,事到如今这趟马拉松的结果也已毫无悬念。
凡人不能战胜天才?
及川彻一度把问号改成了句号。
高中最后一次去体育馆,后辈们在他推开门的瞬间爆发出谢谢前辈的嘶喊,就连狂犬都有些别扭地站在其中,及川彻看着那一排弯曲的脊背忍不住红了眼眶,连忙转头去调戏岩泉来转移话题。青色的队服如同联结的枝岔,相互勾连成葱郁的森林。
告别联谊上难得及川彻坦白了心迹,最后抱着金田一说就算跪着也要打败白鸟泽,然后他又揽住岩泉,低低问着为什么打不过牛岛,一遍又一遍,仿佛着了魔。岩泉一只是自顾自涮着牛肉,不置一词。
牛岛若利,拗口的名字在他口中转了无数圈,就是打不破,就是赢不了。
后来在高三最后几个月,及川也碰过几次对手,乌野三年生也都没有选择体育这条路,都换上了平时的校服背着书包讨论着试卷的题目。只有牛岛,日复一日穿着运动服,绕着黄昏的街道奔跑。偶尔碰上及川,点点头总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跑远了。
有时候及川没来由地觉得牛岛像一只仓鼠,不知疲倦地在笼中一圈又一圈。

『03』
“及川。”这一日正当他一如既往地无视对方时,牛岛突然叫住了他。
他微微一挑眉走了过去:“怎么,天才牛若选手今天忘记带钱包了吗?要不要恳求及川大人帮你一把?”一如既往地不积口德。
“……”牛岛静静注视着他,然后开口“每天晚餐只吃面包的话,营养不够。”
及川彻微微张开嘴,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继而换上轻浮的表情狠狠挑起眉梢:“及川大人晚上吃什么完全用不着你操心哦——完全——”
“今天一起吃晚饭吧,我们学校里新开的拉面店味道很不错。”
在某个平淡无奇的黄昏,终于有人选择走出了第一步。

『04』
牛岛面无表情地看着及川夹走他碗里最后一片肉——对方当然是在挑衅,用这种幼稚的要死的方式。
他默不作声喝了一口汤,观察着及川的表情。
对方似乎吃的很开心。
莫名一阵放松,他曾一度以为及川会直接拒绝自己,然而及川只是拿手指卷了卷栗色的头发就答应了,满脸微妙的表情总觉得在想什么坏点子。
吃饭时及川一直唇枪舌剑地嘲讽牛岛左手拿筷子动作很奇怪啊吃拉面的汤水溅出来啦之类的,牛岛不做声,兀自吃的淡定。
结账时及川以一百二十万分的坚决拒绝了牛岛请客的提议,各自付过账后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正是暮春时节,地上都是细碎的花瓣,不少情侣依偎着走在一起。
及川从包里摸出一把糖挑逗似的在牛岛面前晃了一下,嘴里念叨着来求及川大人就给你吃哦这样的话,牛岛一句吃糖坏牙就让那个不老实的家伙闭了嘴。
及川赌气般自己拆开吃了一颗,表情非常不满。
牛岛觉得这个腮帮子鼓鼓的表情很可爱,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词语他也不懂,反正就是很可爱。
没来由的,及川突然问他未来的打算。
牛岛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没有考虑过没有排球的未来,排球就是他的全部。
及川放肆地嘲笑了他,其实心中有些小小的嫉妒。
人要是有多强大的执念,才能只把一件事当做自己的世界呢?
他及川彻曾经可以,但事到如今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对这种执念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曾经他拥有坚韧的稚气,打败牛岛的执念如同宿命般在他心里萦绕不绝。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执念变质了呢?
变得不再单纯的注视着排球带给那人的一切,而是所有所有都想去了解。
变得就算是生活的小细节也想超过他,想从任何可能的地方打败他。
变成如今这般狼狈到连敌我界限都模糊不清的模样?
“及川。”牛岛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如同微澜上的投石,及川彻不知为何有点悸动。
“要不要试试,和我交往?”
猝不及防地一记直球,及川彻在差点因惊吓而摔倒时牛岛面无表情地扶了他一把。
“和我交往吧。”
“……这种话就不要重复第二遍了!!!”及川彻感觉心里有一团火一直烧到脸上,他觉得自己被女孩子表白时表现的那么得心应手却被这家伙吓得惊慌失措,实在是太丢人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微微挑起眉注视着牛岛——
五月的和风充满悸动,那天轿车飞驰而过时牛岛看见及川翕动的嘴唇,薄薄的如同刀削的弧度,鬼使神差地,他拉住及川不安分地挥动着的手连带着把这个人扯进怀里。
一个小心翼翼却又带着股子蛮狠的吻。
我喜欢你。
突然缠绕在心头的情愫被直白地倾吐而出,饶是淡定如他却也忍不住绯红了面颊。
……


『05』
“……川……蠢川……垃圾川!!!”及川终于被岩泉一的怒吼叫醒了,“在别人床上就不要流口水啊真是的!!!”发小嫌弃地看着他一脸茫然地坐起擦了擦嘴角,一盘切好的苹果在面前“快吃!”
及川立刻变成了星星眼准备给竹马一个爱的拥抱却一如既往地遭受了暴击——
“臭死了垃圾川,你从回来开始身上就洋溢着恋爱的酸臭味,真是受不了!”岩泉一拿起叉子,“还有你干嘛莫名其妙跑回宫城啊,春假不是刚好适合你逛逛周边吗?居然还来我家住,是脑子被车门夹了吗?”
及川用手挡住眼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小岩吵死啦……果然是我妈妈。及川大人正在面对人生大危机啊……小岩还这么凶及川大人好难过哦……”
“最后一块我也吃掉了,垃圾川。”
“喂喂喂!!”

“……若利……若——利——”牛岛猛的抬头,天童觉正甩着两只手看着他,“喂喂~你有没有听天童大人说话啊。”
“?”牛岛从书上移开视线,天童一把抢过了他放在一旁的手机。
“呜啊果然是静音啊,五色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都没有回他,白鸟泽现任王牌可是很着急哦?”
牛岛冷静地夺回自己的手机,难得在一个城市上学天童觉总是有事没事往他这里跑,大概是人以群分,怪物总对怪物有别样的吸引力:“天童,有多动症的话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呜啊——”天童做出一个夸张的伤心的表情,然后又一脸坏笑地凑过来“若利最近很奇怪哦?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嘿嘿~”
“嗯。”牛岛不轻不重地肯定,天童吓得往后退了好远——
“哎——!!!!”
今天前白鸟泽排球部的Line里炸开了锅——
“G.M.觉:你们的牛岛前辈恋~爱~啦~”
“川西:哎?!真的假的果然大学是个神奇的地方呢。”
“Ace五色:比起这个牛岛前辈请快回复我。”
“G.M.觉:啊呀呀五色真是个无趣的人呢~”
“大平:对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瀨见nice:快让当事人自己说啦!”
“牛岛若利:……我打字慢。”
“濑见nice:若利的话果然还是会喜欢成熟而优雅的女性吧。”
“G.M.觉:我们等你哟若利~”
“牛岛若利:我喜欢欧派大的女孩子。”
“大平:哎?”
“牛岛若利:不要抢我手机天童。”
“Ace五色:天童前辈是精分吗。”
“希望透明:我也很在意呢,牛岛前辈。”
“G.M.觉:你在线啊白布~”
“Ace五色:好吧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是谁,牛岛前辈。”
“牛岛若利:是及川。”
“Ace五色:……”
“希望透明:……”
“G.M.觉:Σ(゚д゚lll)”
“大平:……恰好同姓吧大概?”
“牛岛若利:是青叶城西的及川彻。”
……

牛岛淡淡放下手机,对面石化的天童觉已经碎了一地。

及川彻一个人开心地骑着自行车在路上飞驰,如果被岩泉一知道了自己又偷偷骑了他的爱车的话估计免不了一顿暴打。
但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他才是最轻松的,温暖的风吹过耳畔,眼中只有无限延伸出去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
午饭吃的很饱,小岩也没有睡醒,喜欢的店铺牛奶面包打折,姐姐没有把麻烦的侄儿交给自己,虽然刚刚倒霉的遇到了小飞雄但有好好的讽刺他并且看见他废柴的表情,真是愉快的一天啊~及川开心地哼着歌,直到等红灯时被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少年拍了肩。
“你是及川前辈吧?我是白鸟泽的五色。”
“唔……”及川向来不给对手好脸色,现在诧异地挑了挑眉。
“您有在和牛岛前辈交往吧?”
“咦咦咦——??????”
美好的一天好像突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牛岛今天依然坚持着跑步。因为放假学校里的人更加的少了,在熟悉的小卖部前没有熟悉的身影,他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
在喝水的间隙他掏出手机,发现及川几乎要挤爆他的信箱。
他一条一条打开,那人张牙舞爪的姿态就浮现出来。
“——你在搞什么飞机啊蠢牛?!我没有答应过吧?”
“——我不管后辈那里你自己去澄清啦!!!”
“——天哪及川大人的一世英名!!!”
牛岛大概浏览了一下觉得是相近的内容,耐心的每一条都回复了一个嗯。
然后不出一分钟,及川打来了电话。

『06』
假期结束了,及川彻返回学校,牛岛一个人安静地在火车站等他,帮忙拿了行李还让天童叫车送了他们一程。
一开始及川一百个不愿意,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打死都不放手,最后却还是牛岛怪力取胜,连人带包拖再身后。
这算什么?男人的浪漫??及川在心里骂了半天,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被拖着走。
上车后天童从后视镜里看及川的脸色臭的可以挤出水来,没忍住笑出了声。
及川和牛岛被笑的一头雾水,不过及川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完美的假期就被眼前这个耿直boy给毁了。
及川叹了一口气,自认倒霉地掏出手机,最新一条信息是岩泉一向他怒吼居然把自己的爱车挂出了痕迹。他回复了一个不二家棒棒糖吐舌表情。
“晚饭想吃什么。”牛岛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
“我想吃烤肉~~~”
“没问你,天童。”
“唔……”天童的肩闷闷不乐地耷拉下去。
及川表情就像吃了一整坨芥末,半晌憋出一句:“我在火车上吃过了。”
牛岛看了他一眼,认认真真地说:“晚饭只吃一个牛奶面包可不行。”
可恶被拆穿了,果然就不该上车的,总觉得像是上了什么贼船啊我去……及川内心飘过一大排碎碎念最后只能妥协说想吃学校里的拉面。

因为天童也在旁边及川这顿饭吃的别样的老实,一个人埋头和面条做斗争。牛岛也不说话,气氛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喂喂喂~及川你在比赛时不是很能说吗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及川头上爆出青筋,果然只要是白鸟泽的成员都让人非!常!火!大!
“哈~及川大人和你们这些混蛋没什么话说。”及川喝了一大口汤,顺便冲天童翻了个白眼。嗯他太了解对面这两个人了,了解到晚上睡觉都恨的牙痒痒。
牛岛不动声色地踩了天童的脚,可巧及川也一脚踩了牛岛,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一顿饭早就在桌子下面开了锅。
最后神色各异的三个人还不得不说一句我吃饱了来表达对老板娘的感激之情。
吃过饭天童说自己还有事得先回自己的学校,临走时冲牛岛使了一大堆不知道注入了多少功力的眼色,牛岛面无表情似乎是无法接收天童的信号,及川一直在盯着手机压根就不想理这两个人。

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青叶城西和白鸟泽暑假合宿了半个月,刚开始队员们都不太乐意,身为一队之长的及川彻不得不率先表现出大度来。
当时正值盛夏,不管怎么宣传也无法否认合宿的住宿条件不是很好,每天及川不是被热醒就是被熟睡的岩泉一一脚踹脸上,像岩泉这种从小抓虫的熊孩子睡相一直都沿袭着熊孩子的风格。
有一天晚上及川烦躁得不行,想到合宿过半一局都没有赢过白鸟泽就觉得骨鲠在喉,虽然每次比分都咬的很近但并不能改变败绩。及川越想越觉得心烦,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最后一骨碌坐起来准备出去透透气,队友没有一个还醒着,矢巾的手机还拍在脸上估计是玩着手机睡着了。
及川小心翼翼绕过睡得横七竖八的队友们,一个人走到空旷的走廊上,隔壁就是白鸟泽的宿舍,里面鼾声如雷。
没来由的及川涌起去拿记号笔给他们每个人脸上点个媒婆痣的欲望,可惜他没有记号笔,只能作罢。他不禁有点好奇牛岛的睡相,不会和白天那面瘫模样一样连眼睛都是睁着的吧?
当他走过白鸟泽宿舍的门口时确确实实感觉到有视线盯着自己,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把184的及川大人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有点心虚地想回自己的宿舍,刚刚转身就有一只手从背后拉住了自己。
用岩泉的话说那天及川的惨叫几乎把玻璃都震碎了,事后及川还挨了被吵醒的队友们的一顿暴打。
而那只罪魁祸首的手属于牛岛若利。
牛岛那天晚上也很热,正坐在门口乘凉,远远就看见及川彻鬼鬼祟祟地从隔壁冒了个头走了出来,看样子是热的不行。
他好心想提醒及川大晚上附近不安全不要走太远,这是出于一种温柔的担心,却猝不及防地把及川彻吓了个真魂出窍。后来天童他们都拍着他的背说没想到他这么损,他一脸茫然的挑了挑眉。
及川摇摇头想把这种丢人的往事甩出去,因为这件事他一直被队友嘲笑到毕业。
最后的练习赛青叶城西终于扳回了一局,虽然最终落败但终于还是让及川看见了一点点希望的曙光。
然而最后的曙光被乌野的崛起一脚踩碎,青叶城西三年生也只能黯然退场。当年许下带青叶城西去全国的宏愿打在及川脸上,滚烫发疼。
他不禁有些烦躁了,把手机放回包里,牛岛正一动不动盯着他,估计这个姿势也维持了一会儿。
“你被及川大人迷倒了吗……这么盯着我看。”及川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嗯。”一如既往的直球,牛岛向来不掩盖自己对及川的赞赏,“不喜欢?”
及川怒极反笑,不知道说什么,摆摆手拿起行李说自己也要回宿舍了,牛岛没有挽留他,但是告诉他周末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干什么都可以。
“及川大人又没有答应你的告白,而且和大男人逛街很恶——”及川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牛岛一把拉住,力气大的惊人。
“答应我吧,及川。”
鼻息喷在耳畔,及川觉得一阵热流窜上面庞,耳朵几乎红的滴出血来,他一把推开牛岛——“你你你干嘛?!”
牛岛神色自若:“你在害怕吗?”
一语中的。
“……!!!怕什么?!去就去!你不要太得意了小牛若!”说完及川气冲冲地走掉了,连再见都不肯说。

牛岛若利认识及川彻很多年了。
他打了多久排球,就遇见了多少次及川。
什么时候那种纯粹的倾慕变成了爱意他也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一个国中的梦。
梦里及川打败了他,他坐在地上,及川俯视他,面无表情,眼神甚至有些凄凉,就像是炭火熄灭了。
他从梦里醒来,发誓绝对不能输给及川。如果追逐能一直让那双漂亮的褐眸闪闪发光的话,就让他一直追随在自己身后吧。
然后总有一天,让他成为自己的二传。
他知道自己这么想非常自私,他知道仅仅是打败自己无法满足及川的野心,那个男人永远都向往着更高的舞台,就如同树木不断向上生长,及川彻率领的青叶城西需要更多的阳光与空间。但白鸟泽就是他们的囚笼,打不破,赢不了。
比赛是残酷的,牛岛不会在赛场上作出任何让步。虽然他无数次,无数次坐在看台上,注视着那高高跃起的身影,骨节分明的手托出弧线完美的托球,那就是艺术品,无法替代,只属于及川彻一个人。
那样的球落在手里会有怎样的重量,怎样的角度,自己要如何将它扣杀让它惊艳全场,牛岛无数次想象,但球网总是切割开他们,薄薄的网坚硬过任何铁壁,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才能将其击碎。
然后绵延六年,及川彻一次都没有赢过。
『07』
周末他们决定去新开放的博物馆参观,及川虽然兴致缺缺,但又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对方,出门前还是精心打理了一番,心想如果自己帅气一点一定会显得牛岛很土气。满脑子计划通的及川得意洋洋地穿上风衣,修身的剪裁再加上大长腿估计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让姑娘们侧目。
嗯虽然比赛赢不了但至少气势上不能输!气势气势!及川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然后走出门去。
卧槽别告诉我宿舍楼下那个穿正装的是小牛若?!
卧槽真的是他!!
卧槽及川大人的眼睛要瞎了救命!!
卧槽太丢人了好想装作不认识他!!
及川挡住自己的脸脚步一滞,牛岛却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及川。”
“唔……”及川嘴脸抽搐一下,“小……小牛若……”
“你今天很好看。”牛岛不动声色地开口。
及川老脸一红,啧了一声:“可是你穿的很奇怪!!!”
牛岛有些困惑地低头打量自己,虽然看上去严肃了些但是也还没到奇怪的地步吧。何况这身衣服还是自称把妹高手的天童给他选的,他对着装这种东西向来没什么兴趣,一套运动服可以穿遍春夏秋冬。
及川的眉毛跳动着,最后不耐烦地拖着牛岛进了宿舍。
“……你试试这个?”及川把自己衣柜和行李箱翻了个遍拿出一大堆衣服,东挑西拣地往牛岛身上比划,嘴上也不积口德:“小牛若着装审美这么差肯定没谈过恋爱。”
“嗯。”
“表情太僵硬了果然穿什么都很奇怪,你是不是表情肌残疾啊?”
“嗯。”
“求你说点别的。”
“你当初为什么选青叶城西?”
“……你给我闭嘴。”
折腾了半天,及川终于挑定了一套休闲装,幸好他们身高相仿,牛岛除了穿着紧了一些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违和。及川大人对自己的审美很满意,心满意足地拍拍牛岛的肩说他打扮一下还挺人模狗样。牛岛权当在夸自己,顺从地点了点头。

坐在地铁上及川非常没有防备地睡着了,但因为不想靠着牛岛脑袋东倒西歪四处乱晃看起来滑稽又可怜,于是牛岛伸手把及川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及川的呼吸紊乱了一瞬,然后又口水长流起来。
及川头发的手感没有看起来那么硬,似乎也没用牛岛想象中那么多发胶,只是翘起的棱角上涂了一些维持着帅气的角度,触感却意外的柔软。牛岛没来由的觉得及川像是一只刺猬,炸起浑身的刺看上去很凶狠,但偶尔也会露出柔软而温暖的肚皮来。
及川在他怀里略微动了动,然后调整一下姿势,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他总是这样靠着队友睡着,大多数时候都是岩泉在他旁边,因为是最后下车无人提醒经常两个人爆睡着就坐过了站,被岩泉晃醒的时候已经坐出去好远,两个人又只能哀叹着重新坐回去。
那样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模模糊糊醒过来,牛岛正一本正经地盯着他。
“你刚刚,叫了好多次岩泉。”
陈述的语句,听不出起伏,及川怔怔地嗯了一声,估计是还没有睡醒。
然后牛岛扭过头说到站了,拉着及川下了车。

博物馆人很多,他们进去没逛多久就被挤了出来,及川不知道到哪里买了两个超大棉花糖,给牛岛手里也塞了一个。
“小牛若这么没有审美果然是儿童时期缺乏关爱啊,快感恩戴德地吃掉及川大人的棉花糖来拯救一下你的童趣吧。”
甜腻的糖粉在嘴里化开,牛岛的大脑发出垃圾食品的高危警报,但为了让对面那个大龄儿童开心,他还是老老实实吃光了。
“及川。”
“干嘛?”
“我们可能需要,好好谈谈以前的事。”
………
……

『08』
及川玩着自己的手指,眼前的咖啡一口未动:“所以你想说什么?及川大人洗耳恭听哦。”明明脸上写满我不想听这样的情绪,及川还是虚情假意地开口。
“你不愿意接受我,是因为我们过去的误解。我希望今天可以澄清这一切。”牛岛说话还是那不温不火的态度,扰得及川彻心烦。
“什么误解?”
“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独断专行,及川,我们队伍也有良好的氛围,我并不是什么独裁的暴君。”牛岛把所有方糖都倒进及川杯子里,一本正经地继续说着,并不在意对方越来越糟糕的脸色,“我也并不是一直故意注视着你……我的意思是说,是你自己把自己推到我眼前,占满我的视线,这让我怎么去注视其他人呢?从北一开始到青城,除去最后的春高每年几乎都是我们打决赛,每一次我都会被你惊艳,你却总是对我视而不见。”
哈,想把你视而不见可是一件难事啊~及川默默腹诽。
“我知道你最后还是来看了决赛,那一天我看见你和岩泉。”牛岛又把甜点推倒及川面前,对方毫不客气地拿起来塞进嘴里。
“那又怎样?及川大人只是为了看看你输掉的那张脸而已。被你打败了六年,最后还不让及川大人爽一爽?”戏谑的语气和躲闪的眼神都透露出及川彻的烦躁来,他把杯子一推,皱着眉开口:“小牛若,你总是觉得我是因为你才没有选择白鸟泽,这种想法真是可笑。我是不喜欢成为一个没有个性的二传手。白布之所以可以替代濑见变成正选二传,就是因为他全心全意臣服于你,但换作我,绝对做不到。我是可以引发队友的最强战力,但是在白鸟泽,那不可能。”
“我们诞生于截然不同的环境,牛岛。”突然正经起来的语气,“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能成为你的队友,那就去改变吧。我们最后都被乌野打败了,就是因为他们不拘于一格。”
“但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及川苦笑了一下,“我确实是一直想否定天才的存在,但是我失败了。小飞雄击败了你,不过是一个天才打败了另一个天才罢了。”
“就是这样才让人火大。我及川彻,从不认为我们青叶城西比白鸟泽或乌野弱小,但是为什么赢不了?因为你,我和队里的大家都失去了去全国的机会,被扼杀在宫城的窄圈里,一年又一年。我的自尊在你心里一文不值,但正是这份自尊支撑我走到现在。”
话说完了,及川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咖啡,把杯子重重搁在桌子上引得旁人侧目,牛岛注视着他,眼神又深邃又复杂,还透露着一点绝望。
“你就这么讨厌我?”
“嗯。”
“交往也是?”
“……”及川叹了一口气,又换上了轻佻的表情,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关于这一点。小牛若要是觉得自己能做到的话,就来追追看吧。”然后非常没有形象地冲他吐了吐舌头,“及川大人才没有那么好追呢!笨蛋!”

『09』
时间过得飞快,大一很快就过去了,牛岛时不时出现在及川生活里,但是并没有什么持续相处的机会。可能是出于无意,也有可能是及川故意躲着他。
及川断断续续有了几个女朋友,但不知为何都不长久。
转眼到了第二年,他们的关系才出现了转机。

生活和排球,对于及川彻是彻头彻尾的两件事。
他可以花心滥情,可以插科打诨,但是只要是到了赛场上,就绝不会有半点马虎。
此刻他站在球场这边通过切割细碎的网面看向对面的牛岛,反倒是生出一些久别重逢的感触来。
只是一场普通的练习赛,因为是邻校所以来往比较方便。
及川所在的队伍整体水平当然是低于牛岛所在的队伍,毕竟对方是强豪大学,年年都能在全国拿名次。及川的学校并没有那么重视体育,排球水平也一直在一二流之间,因为隔壁就是强校,所以几乎一次全会大赛都没进过。及川自嘲得觉得这种情况怎么即视感如此之强,但与青城相比如今的队伍氛围差的太多。
他在球场站定调整呼吸,排球在他掌间飞速旋转。
球感不错。
他向上抛球,迈步,猛得跃起,然后抬起手臂——
“砰——!!”
球擦过牛岛的耳发重重砸在地上又猛得弹起砸上远处的墙壁。
界内。
全场静默了三秒,似乎都沉浸在这暴戾的一击里。
然后牛岛转过头注视着微喘的及川,温润的眼眸此刻杀气凌厉。
来了,就是这个表情。牛岛微微挑起唇角。
就是这样倔强而疯狂的表情,如鸩毒般致命却又欲罢不能。
好想将他摧毁。
好想让他只注视我一个人——牛岛抬眼,眼神锋利如鹰隼。
比赛结果并不让人意外,但是过程却十分激烈,托及川的福即使是水平普通的队伍也难缠得要命,最后一击还是由牛岛完成,他把球狠狠扣在地上,如同千百次和青城的对战的结果一样,紧紧贴合的比分和永远打不过的第二局。
牛岛看见及川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是却还是那洋溢着斗志的神色。
——“再来一局!”

练习赛一直打到黄昏,双方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再打下去就失去了练习的意义,赛后两支队伍一起组织了聚餐。说是聚餐,好不容易成年的年轻人们怎么可能不多喝几杯?
这种场合及川向来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何况今天他的表现确实抢眼。
大家都插科打诨地打探及川有没有喜欢的人,开玩笑说追他的人大概能从校门排到宿舍。
“……这个嘛。”及川故作深沉地挠了挠下巴,“秘密哦~秘密~”
秘密两个字包含了太多含义,大家忍不住都猜度起来。
这时候牛岛的教练不动声色地跑到及川旁边打探了他的口风,多多少少有些惋惜他没有走体育生的路,牛岛的耳朵都快竖上天了,及川却风轻云淡地说他有自己的打算。
没有那种东西吧其实。牛岛心想,一口喝掉了酒杯里的酒。
及川在聚会上被灌的太厉害,和大家迷迷糊糊地走出居酒屋,醉鬼当然要交给清醒的家伙照顾,及川像沙袋一样被扔给了舍友,牛岛看那两个人东倒西歪很是可怜,便伸手把及川拉到自己这边来。及川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牛岛觉得有些好笑,小心翼翼搀扶着他。
走了几步,及川推开牛岛,一个人蹲到马路牙子上狂吐了一通,吐完似乎失去了力气,扶着灯杆半天没有动静。
牛岛有些担心了,过去把他扶住,及川却连脚都迈不动,着实是醉的彻底。
在及川自己的印象里,他从没有醉的这么厉害过。
“我送你回去。”模模糊糊听见有人这么说,然后被不得抗拒的力量架起,一瘸一拐地拖着走起来。他发现这样并不需要自己出太多力,索性头一歪打起瞌睡来。

及川彻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气息,连从窗帘缝隙里透出的阳光都是陌生的。
是宾馆的双人房。
他揉着一头乱发,拿起床头柜上的纸条。
“昨天过了门禁,宿舍不给进,擅自在这里开房将就了一宿,实在抱歉。早餐券和备用房卡在写字桌上,我去晨练了,晚点见。——牛岛若利”
及川微微啧舌——土豪真是大手笔,这种规格的宾馆他一个穷学生可不敢随便住。
不过也不是没听闻过牛岛的家事,似乎是父亲入赘到母亲家,母亲家里也算是老派的富裕家庭,但是据说后来是父母离异,父亲已经移民国外的样子。
可能正是这种环境,才让牛岛变成了一个不讨人喜欢的闷葫芦了吧。
及川在腹诽的时候丝毫没有想过,宫城县第一主攻手大人的人气,向来都没有输给过他。

自助早餐很丰盛,但是及川还在宿醉,头晕目眩的什么都吃不下,拿了瓶酸奶随便吸了几口又觉得胃疼,磨磨唧唧涂了几片面包啃哧啃哧啃了,虽然用料很好但是食之无味。
回到房间里他发现没有无偿的发胶,看了看有偿的标价他哀叹着还是给那头牛省点钱也算是积德了,随便蘸着水把头发理了理,看上去还是有些乱。
这时候已经过了十点,及川庆幸今天是周六,就在他还在纳闷牛岛怎么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对方手里还拎了个大袋子。
“给你换的衣服,我刚刚晨跑顺便去了趟你学校,让你舍友给你拿了衣服。”
……等等晨跑去了我学校?!那是有多远啊卧槽哎哟喂您可真有活力……及川一脸掉线的表情拿过衣服,半天卡出一个谢谢。
牛岛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及川那一头棕毛,塌塌的很随意倒是意外的有些帅气。
“……你在看什么?”没来由地不爽,额头上蹦出一个井字,“及川大人要去洗澡了。”抱着衣服有些狼狈地跑到浴室里,总感觉自己依旧被那股灼热的目光注视着——
噫,及川大人竟有些心动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酒还没有醒,快洗澡快洗澡。
然后牛岛听见浴室里发出一声巨响,大概是某个笨蛋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小岩你听我说——等等先别挂你倒是听我说完啊喂——”
青梅竹马啧了一声,大概是嫌他又吵又烦——“蠢川你有完没完,不就是在外面住了一晚,你干嘛激动的像个小学生?”玩着手里的原子笔岩泉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既然那么讨厌和他有交集你就和他直说啊,每次都跑到我这儿来吐苦水算是个什么事?”
“不是这样的——哎——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
“就是喜欢吧。”岩泉淡定地补完了对方后半句话。
“……我很严肃的小岩。”
“我什么时候给你开过玩笑了蠢川,你是想被我打爆头吗?”手上一用力原子笔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写信也好回来蹭吃蹭喝也好放假也好打电话也好,你老是给我提牛岛那个混蛋的事,你要是真的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天天挂在嘴边?”
“我没有……”对面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的委屈。
“所以啊这种事自己解决啦,你是恋爱中的少女吗恶心死了。”把这句话毫不留情地甩在对方脸上然后迅速掐断了电话,再多说一个字的机会都不给对方。
及川哀叹一声收起手机,牛岛正在柜台办退房手续。
就是因为老是有交集才困扰啊,欠这么大个人情难道及川大人要以身相许了?
以身相许是什么玩意儿,快住脑。

为了答谢牛岛昨晚的帮助,及川下血本请他吃了一顿西餐,眼看着这个月的盈余又报销了,及川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你可不可以吃慢一点……你以为在吃麦◉劳吗?”及川忍不住又开始嘴炮,他总是忍不住嘴炮牛岛,谁让他长得这么欠,牛岛闷不做声地切着自己六层熟的沙朗牛排,还粘带着血丝。
卧槽无视我。及川内心竖起一个中指,继续和碗里的沙拉做斗争。

吃过饭及川说自己得回学校了,牛岛执意送他,听起来很感人,然而学校就在隔壁,不过是顺路而已。
走到校门互道再见,似乎也没有缠绵的意思,各自回了宿舍。
及川一进学校就被舍友撞了个正着,对方看他的表情充满了怜悯与嫌弃。
嫌弃?
呐,及川啊虽然你是那边的人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偏见的。
你的表情已经全是偏见了好吗?!等等那边的人是什么意思说人话好吗?
希望你们能长久哟?
卧槽什么鬼你是腐男子吗?!及川的脑子爆炸了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10』
这学期期末很快就到来了。
考试周让及川彻忙的焦头烂额,虽然高中勉勉强强是应付了过去,但是放到放牧式的大学之后他发现自己简直是一只迷途的羔羊需要学术的鞭子调教。
他略显烦躁的第十三次拒绝了牛岛邀请他出门的提议,理由还是要和该死的书本作斗争,何况他一点都不想和那只蠢牛约会,一点都不想,他还有两本练习册没有写,而且老师还面无表情地说会抽原题。他简直恨不得自己长了两个脑子六只手。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他不耐烦地瞟了一眼——
“学业觉得难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及川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并不需要!谢谢!及川大人这么聪明才不会被难到!”
然后转过头又哭泣着给岩泉发题目的图片并保证请他吃油炸豆腐。
“可怜的单身狗快找个女朋友吧。”岩泉毫无同情之心地回答,然后附上了解题步骤。
及川哀叹着抱住自己的头,又埋头苦干起来。

好不容易考掉了最难的两科,及川打算约几个可爱的妹子出去放松放松,这个念头刚刚冒了个头眼前就杀出个牛岛来——
“出去喝一杯吧?及川。”
及川捂住心口作无语凝噎状,最后还是表情沉痛地点了点头。

及川喝的很矜持,他怕自己这次又脑子一热喝趴下,牛岛再次展现了自己可怕的酒量,这一年时光让他看起来更俊朗了一些,但及川没有什么变化,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头发似乎是长了,刘海偶尔会落下来挡住眼睛——完全是邋遢的大学生啊。
及川才不承认,他可是非常注重仪表的人。
酒过三巡,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及川说什么都不喝了,撑着椅子荡着腿,脸上挂着微醺的坨红。
“喂,及川。”
“嗯?”
“你真的不想考虑一下吗?”
“什么?”
“和我交往的事。”
“……你怎么老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就是这点才让人讨厌。”
“?”
“反正你也不懂吧,对你来说不管什么事都信手拈来,真让人火大。”
“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不喜欢你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什么时候高高在上了。”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

及川迈不过那个坎。
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
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份呼之欲出的感情,他没有牛岛那么大条的神经。
他一直是败者,这份耻辱压得他抬不起头。
如果承认的话,不就是把过去的自己完完全全地抹杀了吗。
还是就像这样彼此都默不作声比较好。
假装这份感情还没有变质的样子继续进行自欺欺人的游戏。
他扭过头,牛岛正注视着他,眼睛里亮晶晶地有什么在闪着光。他快在那片光芒里溺亡了,气氛刚好,他吻了牛岛。
柔软的嘴唇相碰,却不含有任何激烈的感情,牛岛甚至从这个期盼已久的吻里感受出一丝悲伤来。
然后及川默不作声地抽离了身体,把钱放在桌上微微摇晃着离开了居酒屋。
每一次都只能凭靠酒精的自己也是有够丢脸的,及川揉了揉头发,露出一个苦笑。

变故发生在回到宫城度过的暑假。
这一年的夏天热的让人脑袋发疼,好不容易有个凉爽的日子,及川却被强行塞了熊孩子侄儿,哀嚎三十次没人同情自己,明明是亲姐姐却向自己投来无比鄙夷与谴责的目光——
“阿彻你带带侄儿是应该的吧?”
“我才不想被把儿子甩给弟弟自己出去逛街买大姐说!!”
“臭小子你说什么?”
“女人生气会变丑哦?”
“真是的吵死了!彻你就带着猛出去玩吧,妈妈还在扫除呢!”
“我——”
就在全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铃被按响了,然后岩泉提着一个木盒子走进来,很有礼貌地给及川妈妈打了招呼,说是来送自家母亲新做的寿司。
“小岩~~~”及川以一个自由泳入水动作扑了过去,被岩泉无情地一脚踹飞——
“烦死了蠢川!!”
“既然阿一来了,你们就一起带着猛出去玩吧。”及川妈妈的声音都快开出花来,岩泉礼貌地答应了还顺便一个膝杀踢在准备提出反对意见的及川肚子上让他闭了嘴。

外面太阳躲在云后,微微有些风,并不是酷暑,这让及川内心稍微平衡了些。
然后他在路上买了棒冰,两只,以在换牙的名义,省掉了侄儿那份,岩泉翻了个白眼,自己掏钱给猛买了一只。
两大一小闲逛了一会儿有些无聊,及川提议去河边,岩泉耸耸肩不是很在意,猛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河边有很多小孩在玩水,家长都远远看着,有几个小孩拿了排球垫着玩,及川拉着岩泉兴致勃勃走过去,打赌岩泉绝对垫不过他,两个二十岁的青年拿着小孩子的排球较起劲来,等及川回过神自己的熊孩子侄儿已经爬到桥洞上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挥舞着手,下面湍急的河水对于一个小屁孩来说简直称得上汹涌——及川吓坏了,想都没想跑过去三两步爬上桥去抓熊孩子,猛不乐意乱动了一阵子,及川拉着他想从桥上爬下去,谁知脚下窄窄的砖块猛得迸裂,脚下一崴右脚有旧疾的地方传来一声钻心的疼痛,他咬咬牙爬到了岸边,扔下侄儿脚下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脚踝痛得像碎裂,冷汗密密麻麻爬满了额头。
“蠢川你怎么了?”岩泉急急忙忙跑过来在及川身边蹲下,及川惨白着一张脸指着右脚说不出话。岩泉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但是身上没带手机,回头正准备求助,正看见远远有个人穿着运动服跑过来,他再定睛一看发现是牛岛若利。
“喂牛岛!”岩泉抬起手挥舞,地上及川听见那个名字像撞鬼一样拉住岩泉阻止他,连疼痛都顾不上了,但是为时已晚,那个穿着深色运动服的身影已经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茫然的神色——卧槽小岩你是想让我死啊???及川内心千万只草尼马开心地狂奔而来。
“蠢川爬桥把脚崴了,你带手机了吗,我给医院打个电话。”岩泉简明扼要地把及川的糗事捅了出去,及川脸上狂走黑线只能拼命摇头,牛岛有些疑惑地挑眉,二话不说走到及川旁边——
“你听及川大人说及川大人完全不需要帮忙谢——唔啊——!”突然被人背起眼前一阵眩晕,岩泉在一边不爽地啧了一声——
“你别乱动他一会儿伤势加剧了怎么——喂?!”
说着牛岛以猪八戒背媳妇儿的速度奔跑起来,知道的是去医院,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抢亲。
“卧槽槽槽——”及川简直欲哭无泪,他堂堂一米八四的大男人怎么能被这么对待,岩泉在后面抱着猛气喘吁吁追过来:“牛岛你这个混蛋把及川放下!!”
“卧槽前面是小飞雄你快住腿——”
“影山你别看会长针眼的!!!”
“啊啊小国见你听我解释!!!”
“国见把手机放下!”
“天童你不是很屌吗快管管这个疯牛病!!”
“喂谁让你跟过来了混蛋?!”
……

青梅竹马一唱一和一片混乱吵吵闹闹地来到医院,牛岛气息稳定地把及川轻轻放下来,岩泉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后面。
“牛岛…… 要不是因为有小孩子……你信不信我揍你……”
“小岩揍他揍他!”某人义愤填膺。
说到小孩子,岩泉往怀里一摸,刚刚还在这里的猛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岩泉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生气地跺跺脚说及川家没一个让人省心的,然后转身回去找熊孩子,牛岛扶着及川去挂了号,及川一直在一旁疯狂地碎碎念。
牛岛不说话,坐在他旁边,看他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脸上惊魂未定的红晕,伸出手握住那只紧张得不知道往哪放的手——
“别担心,及川,不会有事的。”
及川翻了个白眼。

『11』
“三个月之内能不运动就别动了。”医生毫不留情地扭动及川的脚踝,及川疼得呲牙咧嘴,“劳损得这么厉害,你完全没有听从我以前给你的建议嘛,及川选手。”
“如果想更长久地在排球的道路上走下去,就得先学会爱惜啊。”
及川笑嘻嘻地挠挠头,笑容里带着歉意,眼神却莫测起来。

脚上打了石膏,右手还架着拐杖,及川的样子简直称得上凄惨,牛岛帮他拿了药,他们一起坐在医院门口等着妈妈桑岩泉。
“你先回去吧,我等小岩就是了。”及川一副恨不得牛岛立刻消失的样子。
牛岛不为所动,检查着医生的处方:“还有两个月国家队就开始选拔了,你得快点养好伤。”
“……”及川突然沉默地垂下了眼睛。
牛岛讶异于他突然的沉默,转过头看着他,及川的拳紧紧攥着,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咬咬牙用一种艰难的语气说:“牛岛,你真的觉得,我能在排球这条路上走下去吗?”
牛岛眉毛微微一皱:“你还在纠结于过去吗?及川?我以为之前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不是这样的……”及川抬起头,声音也拔高了,“我是说,牛岛若利,作为这么多年的对手,你告诉我,你真的觉得我能在职业选手的路上走下去吗?”
牛岛被他的眼神镇住了,一如多年前在体育场的走廊里的那个眼神,冷如冰又炽如火,交杂着矛盾而强烈的情感不断迸发出光芒。
“你很有灵气,也有技术,为什么不可以走下去?”牛岛斟酌着开口,从及川的眼神里他了解到这是一个必须慎重回答的问题,“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二传手。”
及川听到此言露出一个微笑,牛岛觉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见到的最真实的笑容,但很快那个笑容就消失了,就像落进滚水里的糖粒,无声无息地归于沉寂:“谢谢你这么说。”
那张总是吐出刻薄话语的嘴说出了什么,牛岛倏忽睁大了眼睛,耳朵里全是震颤的蜂鸣——
“但是很抱歉啊,我要放弃这条路了。”

岩泉磨磨唧唧走在路上,右手紧紧攥住猛不安分的手,他找到熊孩子的时候,熊孩子正不知所措地站在路口。
“呐阿一。”知道自己又惹了麻烦的猛小声说,“阿彻那个笨蛋……没事吧?看起来很痛。”
岩泉挑了挑眉,用他细细的如猫科动物般锐利的瞳孔看了猛一眼:“真难得你还知道关心一下他,一会儿回了家那个混蛋大概也只会给伯母说是自己不小心扭了脚吧,你不要担心。”
猛有些急切地问:“可是阿彻还在打排球吧?那样伤到脚不是很糟糕吗?”
岩泉突然沉默了,顿了顿:“那家伙,大概不打算继续打下去了吧。”
猛不是很懂岩泉的表情,还是穷追猛打地问着:“话说阿一,医院在那边哦?我们为什么往这边走?”
岩泉挠挠头大概是嫌熊孩子吵,但还是耐心地编着谎话:“没事蠢川他不急的,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你想吃麦◉劳吗?不可以给伯母说哦?”

“……”
“对于你来说,人生的规划总是很清晰吧?”及川微微埋着头,没有看着牛岛,“但是对于我来说,前途真的是非常混沌不清的东西啊。”
“你和小飞雄大概永远都体会不到力不从心的感觉,但是我在春高之前就已经了解自己的极限所在了。”
“和乌野半决赛中伤到的背到现在也会隐隐作痛,就像烙印一样提醒我,不可以再往前了,及川彻。”
“人总是要放弃一些东西的。”及川的声音发着颤,“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现实。现实就是,我必须知难而退了。现在退了,毁的是运动生涯;现在不退,被毁掉的是我的一生。没有观众的舞台,总有一天演员也会厌倦。”
“现实不是童话故事啊小牛若,所以这些话你想必也明白吧。”
牛岛沉默着,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挽留及川,他知道及川是个多么决绝的男人。他知道说出这番话及川自己要承受多少痛苦,也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决定。
他再次伸出手,把及川的手握住,对方的手冰凉到毫无温度。
及川没有把手抽走,全身都在微微发着颤,有什么透明的东西砸下来,落地有声。
“你的决定,谁都无法阻拦。”末了,牛岛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也艰涩到了极点,“你曾经拼尽全力过,你是最值得我尊重的对手。”
“但是你要是觉得我仅仅是欣赏你的运动才能救大错特错了——”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心里的那个位置都是属于你的,及川彻。从始而终。”
等岩泉到医院时看见的是哭的一塌糊涂的及川和有些无措的牛岛,他略微叹口气把熊孩子塞给牛岛,驾着及川去了盥洗间。

“小岩……”及川洗了把脸,眼圈还红红的。岩泉靠着墙通过镜子注视着他,表情有些纠结。
“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出国。”及川又接起一捧水,“学个医科,可能要很长时间吧。家里在安排,我没怎么过问。”
“那他怎么办?”岩泉指了指门外。
“……不知道。”及川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大概总有一天,会把我忘了吧。”
岩泉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到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及川走那一天青城旧部的毕业生们凡是留在宫城的都来送他,据说是岩泉牵的线,希望他不要孤独地离开。
大家似乎都不怎么惊讶及川放弃了排球,因为不管是谁最终都会迎来这个日子,或迟或早。大家只是略微惊讶及川走的那么远,就像飘的几乎看不见的风筝,让人怀疑那根联系着过去与未来的线会不会就此断掉。
及川笑的很真诚,说了很多遍谢谢,把那些写着各种各样标题的信封都如数家珍地放进包里。末了,岩泉又递过一封信来,表情有些微妙。
及川挑着眉接过,朴素的信封上大写的牛岛若利。他的心略微抽痛了一下,但还是收进了包里。
最后要过安检的时候,岩泉重重拍了他的背,接着是花卷,阿松,一如当年球场上一样,即使故人眉眼都有些变化,那种纽带却从未断裂。
然后一张窄窄的机票,及川开始了异国的流浪。

『12』
牛岛若利跑步再也不经过那家便利店了,因为他知道他想见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那里了。
人生有很多种选择,但道路只有一条。
他们都在奔向远方,都在奔向相反的方向。
接下来的几年他确实顺风顺水,青年队,国家队,地区比赛,世锦赛。他是活跃的新星,在运动场里杀出一条征伐的血路。
在他进入国家队第三年,影山飞雄来到了他身边。
略显稚嫩的,却比及川更为明亮而野心勃勃的眼眸,精准到让人害怕的控球能力,一个完美的二传与大脑。
然而总有什么地方缺了一块。
牛岛若利的心脏上有一个名为及川彻的空洞,填不满,忘不掉。
第四年的时候,他的肌肉受了伤,那一年正是奥运会,他没能进入国家队大名单。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也并没有那么失落。
运动员总是在受伤,每一次伤痕都是经验的积累。
只不过这一次他比任何人都伤得重而已。
他不再呆在东京训练,自己买了回宫城的车票,孑然而归。
回到宫城天已经黑尽了,天童在夜风里冷得直哆嗦,看见他来了,招呼睡得东倒西歪的队友转醒,濑见眼睛才睁开一条缝,就偏偏倒倒走过来拎牛岛的行李;大平过来略微扶着牛若,知道他腿部的拉伤很严重;白布在一旁有些无措,跟着五色和天童去开车。车是天童家的,八人坐的越野,几个人闹哄哄往上塞,谁都没有提牛岛受伤的事,只是不停地问他在东京生活的如何。
牛岛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然后就安静地睡去了。
最后他被白布轻轻推醒,大家七手八脚拿着他的行李下了车。
这里不是他家,似乎是外包的别墅。天童说他家因为他母亲出国探亲的缘故没有人打理,等他们有空给他收拾出来了再回去住,在这之前就先在这里将就一段时间,反正也是天童朋友家的产业不需要什么费用。
牛岛有些懵,感觉自己像是被保护起来的花朵,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但意外的并不讨厌。
天童把别墅钥匙给他,又把行李放在门口,表情微妙的说他们就不进去了,让牛岛稍微收拾一下就休息了,然后一群人都给他道过晚安,又浩浩荡荡开车离开了。
牛岛拿着行李推开门,屋里竟亮着灯。
走过玄关的时候牛岛发现屋里似乎还有一个人,东西都整整齐齐放在门口。
然后等他走进客厅,就看见了那个深深陷在沙发里的人,听见他进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哟小牛若,好久不见~”
那人揉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坐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呼——啊,及川大人回来啦。”

及川给他倒了茶水,又端上晚上吃剩的天妇罗,略微热过一下,看起来有些恶心,但牛岛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准备扫荡干净,表情竟有些开心。
他不喜欢所谓的惊喜,但这个除外。
“这是你家?”省去睽违多年的问候直入主题确实是牛岛的作风。
“以前是老姐的,现在全家搬到池袋去了,房子空下来没人住,姑且算是租给不成器的弟弟歇歇脚。”及川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碎发乱七八糟竖起来,看样子没睡醒。
“你现在在做什么?”牛岛又开口问。
“在医院实习,不过最近轮休没什么事做。偶尔也去体育馆和社会人们打打球。”及川也夹了一个天妇罗扔嘴里,“也不算糟糕吧,勉强能养活自己。”
牛岛仔细打量了这间屋子,觉得及川嘴里的“勉强”大概是“很好”的意思。
他们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但谁也不能说谁过得更好。
“这几年你过得开心吗?”牛岛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有些尴尬地重新开口。
“很好哦。”及川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躺,“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虽然是在埃德塞克读书,但是也有机会去欧洲大陆走走。”
“只有在那种时候才会觉得,世界这么大,有这么多可能,以前把自己困在一个窄圈里,未免太过愚蠢了。”
牛岛困惑地蹙眉:“你是觉得,我一直困在一个窄圈里吗?”
及川挡着眼睛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你的圈子一点都不窄,应该说,这才是最适合你的道路。”
牛岛吃掉了最后一个天妇罗,及川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重播体育新闻,画面上赫然是牛岛拉着行李在车站的画面。
啧了一声及川打算换台,牛岛迅速压住了他的手——“没所谓的,我在车上已经看过了。”
及川松开遥控板一摊手,大概是随他便的意思。
“……我想过很多再次相遇的情况,却从没有想过是这样。”牛岛转过身盯着及川一字一句说,眼神真挚又明亮。
“你以为及川大人想啊?”及川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噙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今天早上天童觉才给我打电话,非要说你无家可归可怜巴巴的样子,及川大人出于同情才收留你的哟。”
然后及川坐了起来,牛岛认真看了看觉得他大概还是变了很多,并不是相貌,而是某种气息,像是沉敛了锋芒却依旧温润细腻的美玉,失去了璞玉的质朴却愈发芳醇。
“我的人生不仅仅只有排球了。”及川难得正经地说,“所以我的人生终于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挪一块位置了。”然后他嘴角挑起一个略显轻佻的弧度,“那么小牛若,你大一的告白还算数吗?”
牛岛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幸福来的太突然,他张开双臂一把把及川拉进怀里——
“再过十年也算数。”

『00』
三个月后。
牛岛的伤几乎养好了,他要返回所在的俱乐部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但是据说自由转会的可能性很大,下家是仙台的一家俱乐部。
及川继续实习,轮休结束之后简直忙到吐血,没日没夜的工作让他不胜其烦,但他从不抱怨,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在牛岛要走的前一天,及川约他打球。
普通大学的体育馆,留校的岩泉早早滥用职权把场地包下来,一个电话三三两两又来了一些曾经的白鸟泽和青叶城西的成员。
冤家见面竟有些唏嘘,原来一晃过了这么多年彼此都已经变成这般模样。只有牛岛行走在大家所预见的道路上不曾停止。
因为人数不齐只能勉强比赛,天童打死都不愿意和青叶城西一组紧紧拽住牛岛,岩泉和阿松并不想理他,花卷在后面和矢巾聊天,然后及川默不作声地,站在了牛岛身边。
此生此世,仅此一次哦。及川转过头,冲牛岛笑弯了眉眼。
球网对面传来一阵哀嚎,无口国见吐槽最强主攻加最强二传简直是游戏Bug,岩泉耸耸肩拿起了球。
这本就是为牛岛准备的一场比赛,又何必在意这些过场?

排球抛起,及川发球的力道不减当年,估计是每周都练习的缘故,濑见接了起来帮助岩泉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扣杀,球还没有落地时天童冲了过去,及川的目光如同瞄准镜一般精确敏锐,角度刚好视线合适,他微微一笑托出了那个托球——
牛岛曾千百万次千百万次地幻想,那样的球落在手里会有怎样的重量,怎样的角度,自己要如何将它扣杀让它惊艳全场,如今他就牢牢地停在自己面前,飞旋着仿佛凝固了时间。
全场都注视着自己,如同蒙太奇般神奇的镜头感。
然后他猛地挥臂,排球如炮弹般划开的不仅仅是空气,仿佛时空也被击碎,顺着轨迹眼前的景象系数迸裂,各色的服装又变成了紫红与青绿的队服,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打过蜡的地板上,休息区横七竖八地躺着空掉的水瓶,宁静的校园里充斥着球队跑步的声音,大家勾肩搭背地畅聊着未来。
未来是不同的。
未来是与现在不同的。
然后光阴回溯,及川站在他身旁气息甫定。
未来是不同的。
但他们早就是彼此的俘虏。
转过无数的山头,还是会回到彼此身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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