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兰】Mirror


好险,七月差点交白卷ε-(´∀`; )
一个非常奇怪的(伪)轮回脑洞
有的时候我也不太明白自己的脑洞结构
总之是个奇怪的故事
最近真是过年了( ´ ▽ ` )ノ



『*』

他站在高楼的边缘,夜风撩起他的长发,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成为一片孤独的背景板。
“兰斯洛特,冷静,冷静。”高文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他的声音都在抖,看起来他才像不冷静的那个。
兰斯洛特注视着他,笑容苦涩——
“高文……”
他向后退了一步,平衡失去的瞬间他看见高文疯了一样向他冲了过来——
他在坠落,像是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飞鸟,耳里全是狂风呼啸着的声音,头发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不是断了翅的飞鸟,他自嘲地想,张开双臂——
他不过是一只离了水的鱼罢了。



——
———
————

【警告】
【正在重启】
【正在计算重构时间】
【正在重新取得同步】

————
———
——


『Gawain』
我和他时常不在一起,这也没有办法,虽然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英国的生活——苏格兰口音不算——但他毕竟还是个法国人。
我和他提过在这里定居,这里有绵延起伏的山丘,有洁白柔软的羊群,推开窗就是满眼辽远宽阔的景色,无人打扰无人知晓,我们甚至可以养条狗买块地,种种土豆和苹果。
说这番话时他正埋头看着报表,听到土豆时他终于抬眼了,他支了支自己的黑框眼镜,像个精英一样严谨地用他的红色铅笔点了点桌子:“我认为种花比土豆实在很多。”
接着他又埋头苦干,一边勾画一边噼里啪啦按着计算器,眉头微微皱着,大概是又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一缕没有扎好的长发落了下来,他也无心理到耳后去。
那时候我们还是刚刚进入社会的毛头小子,他刚过叛逆期耳廓上还有一排耳钉,但生活的现实不得不使他放下那些朋克的梦想开始打拼,我也一样,我们一个人找了三份工作,没日没夜在逼仄的小房间里畅想着未来,我们的大房子,丘陵与田园,爱和梦想。
现在他真的成了社会精英,长发已经剪去,耳洞也已愈合,只有我送他的那只耳钉还在本来的地方。如今他会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西装,天天进出在某个商业中心的写字楼里,出差开会是常态,大概在他脑子里就没有时差这个东西。
至于我,一通奋斗之后还是回到了家族企业,不用出差不用加班,朝九晚五快活自在,甚至有时间来我们年轻时向往过的地方盖一栋房子,虽然我坚持在地里种了土豆,但是我相信他会喜欢。
周末的时候他终于来了,他居然拿到了休假,我怀疑是不是他的上司看他的黑眼圈已经快摧毁了他英俊绝伦的脸而迫于压力给他的假——不吹不黑,兰斯洛特这张脸搁大街上别人都以为他是模特,虽然他经常吐槽那些要合影的路人都是冲我来的。

“我最近又开始做梦了。”他对我说,给我削了一个苹果,又熟练细心地划了几刀,“梦见水井和战场……还是中世纪的那种。”
“没想到你还有个骑士梦。”我接过苹果,掰了一半给他,他拒绝了,他躺在躺椅上忧郁地注视着漫天明亮的星辰与暗淡的月光,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我周三要去伦敦见新的医生。”
我思考了一下如何回答,最后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他侧过头睁开眼,他眼睛真漂亮,绀色仿佛绽放的鸢尾,在虹彩里荡着清冽的光:“我觉得她依然帮不上我。”
我拾起他的手亲吻:“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不会生病呢。”

兰斯洛特天生忧郁,在我们还看着无聊的网络小说的时候他就喜欢用法语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了,崔斯坦说他承受了超过自己年纪的智慧与感情,后来他们一起去看了心理医生,听说还是同一个。
兰斯洛特有段时间喜欢和我讨论生命与死亡,讨论他在深夜会陷入绝望的无助,那种无助无从缘起猝不及防,那时我不在他身边,他独自一人熬过那漫漫长夜,后来我陪他去寻找医生,医生说了很多原因,告诉他一切正常,他填好量表等待结果时倒是非常平静,最后拎着半年份的奥斯平出来时也非常平静,他说他不知道,仿佛他的灵魂深处住着另一个人,像是一只吞噬一切的野兽,想毁灭他让他走向深渊,他时常询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找不到答案。幸好他最痛苦的时候我在他身侧,我告诉他他永远都不会孤独,不管他灵魂的创痛起于何处,我绝不会让那份痛苦吞噬他,人生本来也不是甘甜顺畅的通途。那时他亲吻我,他把所有软弱暴露给我看,而我绝不辜负他的这份信任。
最难的日子终究还是过去了,当我们发现其实很多人的心理状态都不比兰斯洛特好多少时渐渐也学会了接受它,比起否定与逃避,兰斯洛特比我想象的更为勇敢,但他依然不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在何处,所以倒也谈不上痊愈。
他时常向我描述他的梦境,最为频繁出现的是一座幽暗封闭的教堂,他梦见自己跪在圣像前忏悔,教堂的彩窗透不进一丝光,蜡烛燃得孤独又枉然,他跪在那里,地砖冰冷刺骨,他在为什么人哭泣,无声无息又痛彻心扉。偶尔他还会梦到一座湖泊,碧波千顷一望无际,他沉在谷底,所有景色都被湖光扭曲得光怪陆离,湖底有一把剑,剑上缠着锁链,他总是一直下沉,沉到无边的黑暗里去。
他每次做这样的梦都会惊醒,大汗淋漓又恐惧茫然地看着我,他说这些梦就像真的一样,他害怕得声音都在抖,梦里他是多么孤独啊,无法叫喊,无法求救,他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可生活不能因为梦境停止,他开始持续失眠,他害怕去睡,害怕回到那无穷无尽的孤独和悔恨里去,他说他梦见自己用那把剑杀了人,那人躺在地上,他看不清脸,只知道他的心也跟着地上的人一起死了,湖水从天幕上落下,激流裹挟着他停止在幽暗的尽头,尽头是一座坟墓,他看不清墓碑上的字,他哭得太厉害了,哭得什么都看不清,然后他又醒了,醒来满脸泪痕。
他拥抱着我,他不入睡我便也不睡,我告诉他梦和现实是反的,他永远不会伤害任何人,我告诉他我故乡的山丘与麦田,告诉他温暖的和风和炽热的阳光,告诉他在盛大的日光下翻滚的麦浪,告诉他我父亲的果树,告诉他那些沉甸甸的苹果如何红润多汁甘甜可口,他终究还是睡着了,在我怀里紧紧扣住我的手掌,我不能进他的梦里消解他的无助,但我竭尽全力使他在睡前感觉幸福。

“人为什么要做梦。”此刻他注视着我,邀请我离他近些,我挪到他身侧,他把脸搁在我手上,“我好累。”
我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发,自从他长发剪短,这头短发总是毛毛剌剌:“梦都是假的,也许你需要一杯牛奶。”
他眨了眨眼睛:“小孩子才喝牛奶。”然后他把头挪回了躺椅上,“也许我需要一杯酒。”
我埋下头吻他,他的嘴唇微凉,薄而柔软,他热情地欢迎着我——吻技上他从不认输。纠缠累了他离开我的嘴唇攀上我的后背,用侧脸磨蹭我,然后他起身说他要去做饭了,他不想再吃手工土豆泥了,一口都不想。
土豆泥做错了什么呢?

周三我随他回了伦敦,医生不让我进去,我便在门口等着,门口放了一排时尚杂志,有个小姑娘记错了预约时间在一旁候诊,她开心地和我搭话,语气快活神采飞扬,我忍不住想这么快乐人为什么要来看心理医生呢。
兰斯洛特出来的很快,大概这位医生也并不能使他宽慰吧,他拿了些安眠药,不过我猜他并不会吃。
之后我们一起去拜访了我的舅舅,他还在为自己的婚礼焦头烂额,晚上我们回了伦敦的寓所,窗口就能看见弥漫着淡淡雾气的泰晤士河和不远处模糊不清的伦敦眼,他和我一起看了一场球赛,又差点因为支持的球队不同打起来。
等他入睡已经是深夜,我刚刚阖上眼就听见了他的呻吟。
他看上去痛苦极了,眉毛紧紧扭在一起,他咬着嘴唇,用力到下一秒就可能破皮流血,他的手指揪着床单,冷汗从额角渗出,他一定又做噩梦了吧,我把手掌搁在他的额头,希望用这个温度纾解他的痛苦,可他似乎感觉不到,他挣扎起来,死死攥住了我的手,接着在我准备叫醒他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我,又像没有看我,他的目光空洞又绝望,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我把他抱进怀里,他顺从得像个洋娃娃,接着他颤抖起来,越颤抖越是厉害,最后他在我肩上痛哭出声,手指抓得我生疼——
“高文……高文……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在梦里……杀了你。”

“我是不是快疯了。”兰斯洛特端着一杯牛奶,木然地看着电视屏幕,花花绿绿的影像在他无神的眸子里飞快闪动,“我杀了你……”
“那不是真的。”我打断他,“看着我兰斯洛特,梦里的东西都不是真的。”
他没有看我,他垂下眼,疲惫又绝望:“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我拉着他的手放在我的心脏上,我的心怦怦跳动,在这样的情境下却有些讽刺了:“我是真的。”
他似乎笑了一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描述他的梦境,描述他杀死我的场景,描述在暴雨与湖光里近乎单方面的屠杀,他说他杀了好多好多人,有孩子有女人,他杀红了眼,他被血水淹没,继而我躺在地上,我诅咒他,我声嘶力竭地诅咒他,他哭着解释不是的,下一秒所有狂乱的景象都消失了,纯白的梦境里只剩下了一座小小的墓碑,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他说他听见我在梦里的低吟“兰斯洛特爵士,最高贵的骑士之花……”,他跪在我的墓前伸出手,世界安静得仿佛没有被创造过,世上只剩下了他和我的孤冢,连风都静止了。
“可是我只有你了呀。”他睁开眼,眼泪不停地流下来,“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呀高文,我连你也失去了……”
我心痛得仿佛要裂开了,可我不能表现出我的痛苦,我只能拥抱他,告诉他那些事不会发生,我绝不留他独活,他哭得很伤心,我从没见他哭得这么伤心过。
“我不能失去你。”

我们回到田园牧歌般的房子里,他虽然休假但是仍有很多工作,天气渐渐热了,他便把刘海夹起来,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失眠折磨着他,我本以为短暂的休息能让他摆脱出来,现在看来反倒适得其反了。
他的梦越来越具体了,他能记住梦里人们的名字,记住所有的场景,记住那些人的服装与声音,但他记得越多也就越是绝望,他感觉自己在用一个身体承担两个灵魂的重量,他吃药,什么都吃,可他不能不做梦,闭上眼他就是另一个人,一个属于中世纪的兰斯洛特,他在我眼前,却又像不在,我拉不住他,他在和自己战斗,每一天每一天都是煎熬。

“高文,我已经弄不清我是谁了。”他抓着我的手,那么用力,修剪过的指甲嵌进我的皮肤,他的手指关节紧绷到泛白,“我到底是谁?”
“你是兰斯洛特。”我回答他,亲吻他,却怎么吻也吻不开他纠结的眉心。
“我快疯了。”他苦笑着说,环上我的背脊,“现在就算我醒着……那些……幻影也一刻不停。”
他颤抖着拥抱我,体温低得像某种穴居动物:“我会杀了你吗?”
“你不会。”
他在我肩窝里低低抽泣,像个无助的孩子。
“那我只能杀了我自己。”

他到底是从哪里找到那把枪的?
我想不明白,我从不记得我们购买过这种东西,他却轻易地找到了,就像一直都存在于家里一样,所有事终于开始不合逻辑起来。
那是一把老式左轮,美国制造,包裹它的黄油纸揉成一团放在橡木桌上,他摆弄着一颗子弹,然后缓缓推进枪膛。
“兰斯洛特……”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把它放下。”
他眨了眨眼睛,没有理会我,枪膛飞速滚动起来,那颗子弹消失在飞速滚动的枪膛里,然后他合上枪身,“啪嗒。”
“你想做什么?”我想走过去,可我挪不动步子——又开始了,耳边传来齿轮转动的咬合声,寒意顺着我的尾椎往上爬,“把它放下。”
兰斯洛特抬眼看着我,手里拿着枪,表情忧郁而温柔,窗外突然开始下雨,雨水的湿痕爬满玻璃——每次都是这样,又是这般暴雨倾盆。
“我爱你。”他的口型说,雨声像是在轰鸣,我甚至听不清他的声音,我挪不动步子,他慢慢举起枪,表情绝望却释然。
“我告诉你一切!!!”耳朵边上齿轮声越来越响了,响得我头痛欲裂,没有机会了,这是最后的最后——“那些梦都是真的!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兰斯洛特!把枪放下!”
“咔嚓”突然齿轮的摩擦声和雨声同时停止了,他注视着我,眼神那么陌生而又恐慌:“你说什么?”
我试着迈了一步,跨过了那条本来无法跨过的约束,我尝试靠近他,他死死盯着我,嘴唇有些颤抖。
“把枪给我。”我冲他伸出手,窗外的雨停得很突然,雨水顺着房檐滴落的声音间或响起,“兰斯洛特,不要拒绝我,把枪给我。”
他犹疑地偏了偏头,我箭步过去夺走了他的枪。
“高文……你刚刚,说什么?”他拽住我的衣服,眼眶是红的。
我把枪扔得远远的,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钻心的紫,纯粹无辜得让人心疼:“你该停止惩罚你自己了。”我蹲下来,好让他可以俯视我,他没有拒绝我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整个人都在抖。
“不要害怕。”我说,可这句话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快醒来吧,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意识体现,没有东西是真的。”
他注视着我,眼神哀戚又茫然:“所以果然是我疯了吗?连你也是我的臆想?”
“不是的!”我急切地否认他,“我是真实的,兰斯洛特,这所有的东西里,只有我……只有我。”
他咬着嘴唇,窗外又开始下雨了,雨水在玻璃上汇成汹涌的河:“所以我就是那个‘杀了你’的人。”
他的语气是有多绝望啊,绝望地让人难以呼吸,我的心抽痛着,像是被人贯穿了。
“你没有杀我,我亲爱的骑士之花。”他的肩膀在我手里僵硬了,我没有松手,维持着半跪的姿态,“过去已经过去,王也早已原谅你,没有宽恕你的,一直都是你自己。”
“你太希望得到惩罚了,我陪你经过了如此多的世界,每一次你都用死亡惩罚自己。”我咬了咬唇,把额头抵在他额头上,尝试着把他颤抖的身体抱进怀里,“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你啊……”
“如果你真的觉得死亡与毁灭是解脱的话……又为什么一次次地重构世界呢?”我拾起他冰凉的手放在颊畔,鼻间的酸楚让我有些难以开口,“你在等待什么?”
他注视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但随即他的眼神柔软下来,像是被眼底的泪水浸开了一样,他捧住我的脸,温柔的吻落在我的眉心:“不要哭啊……”
原来我哭了吗?
“我是你的兰斯洛特。”他苦笑了一下,“永远都是,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之后会发生什么。我成不了你的骑士之花,即使这样我依然爱你。”他的声音发着颤,“因为爱你所以我怕……我怕我杀了你……这真是,太可怕了……”
“看着我。”我又一次重复,他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退缩,“你不会这么做的,你也没有这么做过,我的死都是我咎由自取,你不能自私地背负所有罪名,你没有权利这么做。”他的体温非常低,我怎么做也没办法使他暖和起来,“兰斯洛特,你的灵魂生病了……这不是你的错,这也是我们共同遭受的意外,所以我一直在这里,在寻找到治好你的方式之前,我哪也不去。”
“我们已经经历了九次世界。”我几乎在恳求他了,“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我没办法唤醒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兰斯洛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他一直带着恍惚的神色,没有给我回应。
我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告诉他一切,这是单独属于他的特异点,这到底是他在自救还是自我折磨,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再不离开这里,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对于迦勒底来说这一切都无足轻重,只不过少了一位英灵的灵基,千万个英雄可供挑选,他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但对于我来说,他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高文……”他叫我名字,垂着眼,声音低沉,像是在梦呓,“如果我在这里死了,你会死吗?”
我该欺骗他吗?我不该欺骗他吗?我不想利用他的愧疚来结束这一切,于是我回答:“不会,我只会被强制召回……但我绝对不会让你想的事情发生的。”
他伸出手与我十指相扣,我对上他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我认识的兰斯洛特,那是一双忧郁温柔,却不再纯粹见底的眸子,绀色的尽头是一片混沌的黑暗,那是午后的阳光都无法照亮的浓浓暗色。
“我……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他眨了眨眼睛,睫毛的阴影挡住了所有高光可以透过的间隙,“从来没有原谅过。”
“我知道。”
“您不会恨我吗?”他苦笑着,笑容却比泣颜更苦,“我犯了终生无法挽回的错,理应在悔恨与痛苦中消逝。”
“我们已经离开了轮回。”我把脸埋进他的掌心,“我们已经超脱了生前的因果,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但你不能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般抱着过去的苦痛过活。”
“因为离开了轮回,所以我们只有彼此了,明知如此,你还是要选择结束这一切吗?”
我质问他,他动摇了,窗外的雨再次停了下来,阳光从云翳后悄悄显露光芒,他没有说话。
“跟我来。”我起身,他也顺从地站了起来。我们来到屋外,屋外的景致呈现着水洗后的轻薄透明。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每一次每一次,无论你的身份为何,你都会来到这里。”
他摇了摇头,我走出了院子,停在了离房屋不远的小山丘上,他跟了过来,注视着我把地上的浮土拂去,露出那块小小的墓碑——
“兰斯洛特,这是我的埋骨之地。”

他伸出手触摸着刻在冰冷岩石上的我的名字,指尖微微颤抖。
“你的世界全部围绕着这里展开,就算时代变迁地形重塑,这里永远都是你的中心你的归宿。”我把手搭在他肩上,“不要再继续折磨自己了,我早以原谅了过去的一切,应该说我同样罪无可赦。”
他站起身来,垂着眼,看不出表情,末了低下头,任由我把他搂进怀里。
“高文。”他低声说,“你一直在说‘结束’‘离开’,然而如何结束?从何离开?如果这是我所臆想出的世界,而你又为何会在此处。”
我来救你……话滑到嘴边,却有些违和,他静静看着我,眼眸深不见底——
“被困在这里的,到底是谁?”

『Lancelot 』
我的记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
我们来到这里多久了?
一开始的时候,大脑一片混乱,各种景象像是胶片一样飞速在脑中掠过。
到底什么是真的?到底出路在哪里?
我并不热衷于自我惩罚,执着于过去的“我”拥有另一个灵基。我以全盛时期被召唤,理应更加理智,然而脑子里全是“我”数次自我毁灭的画面,生命被夺走的瞬间的痛感都被瞬间放大了许多。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高文总是如此温柔,即使记忆已经支离破碎,我却也记得他无数次试图挽救我的身影。
某一次的终结,利刃贯穿了我的胸膛,鲜血正在带走我的生命,他将我紧拥入怀,泪水悉数落在我的肩膀上,他哭得是有多伤心啊,在我过去的记忆里,从没见他这么哭过。
我们总是在错过,在命运的回环里难以相见,生前他便最爱寻我,以至于我老远都能听出格林格莱特的马蹄声。我就是被他寻惯了,突然失去他时的痛切至今也记忆犹新。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是终身的憾事,再也弥补不了,再也挽回不了,终身听起来是个漫长可怖的衡量单位,但终究也只是个人的想法罢了。我曾经以为我再也无法与高文相见,再也无法直视着那双让人溺亡的翠绿眼眸向他忏悔我的过失,我总是活得过分任性也过分天真了,任性地挑战世间万物,天真地相信注定的爱情。高文比我阅历广博,却也总是纵容我,他其实并非古板守旧的人,只是彬彬有礼的白马王子传说束缚着他的本性罢了。我所认识的高文,是个永远有余裕且坚守原则的人,他比传言更温柔,包容着不成熟的我,也许在后世看来,我是比他更为出色的战士,但我永远成不了比他更为出色的情人。
即使失去了记忆,他也永远不会让我失望,他永远用他如暖阳般的爱挽留着我,明明生前我已经如此背叛了他,前往英灵座后他却彻底将我谅解了,就是这样一个高文,我究竟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选择在他面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又究竟为什么舍得他伤心至此呢?
我实在是无法记起这一切的源头了,他说我的灵基遭遇污染,这全部都是我的心病,可我如此深爱他,又怎么可能忍心让他遭遇这一切。
我回想着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夜晚,他均匀平静的呼吸声在我耳畔,他告诉我田间的麦浪熟透的苹果,他亲吻我的额头,扣紧我的五指,他明明背负着一切,却和那个一无所知的我一起畅想并不存在的未来。
高文从一开始就认定,即使我不再拥有这千百年来的记忆,他也愿意陪我平凡的度过一生,他似乎认为,平凡安稳地结束就能离开这奇怪的循环。然而每一次我都半路结束自己的性命,致使世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重构,我似乎在冥冥中明白什么,不然为何这个循环还没有终止?
如果高文和失忆的我度过一生,究竟会发生什么?
此刻他注视着我,还是那样温柔的神色,他的眼眶红着,眉眼也非常疲惫,他已经承担了九次我的死亡,也许这一次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我一定要结束这一切。
我的记忆还是非常混乱,九次经历需要我慢慢整理,我们拥有过各种身份,到达过各种年代,他永远伴我身侧,即使不能每天都在一起,也尽力不使我孤独,他在专注地陪伴我,从一而终。
高文认定的事,总是很固执,以前是,现在也是,所以我不由得想到这便是他人尽皆知的弱点,那么在这里是否他也被人利用了呢?
我们在死后的世界,真的只拥有彼此,英灵虽然是超脱人类的存在,但是条条框框也非常繁多,千奇百怪的事情都见识过,比现在更为艰苦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状况也经历过许多次了,但这一次牵扯到高文,使我不得不更加慎重,如果是纯粹武力的战斗,我不惧怕任何人,但是这是一个与武力完全无关的世界,我要如何打破这个局面呢?
我注视着墓碑上高文的铭文,每个字母都那么深刻,那是死亡的深度与坚硬,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我死亡了,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会重来,可换句话说,如果我不选择死亡,是否我们就会随着这虚假的时间被彻底湮没消失?
想到这点的瞬间,我突然感觉到强烈的共鸣,那是经历了九次死亡的“我”的共鸣,所有的违和感都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一切。


『**』
高文茫然了。
他在十个世界里奔波劳碌,却不知道这一切的出口在哪里。
“如果让兰斯洛特停止折磨自己就好了,如果让他感到幸福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努力到现在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冗长苦涩的梦境而已。
而且他确实不明白两全的方式,应该说也许他曾经知道,但如今他已经忘记了。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到底从哪里开始出现了问题?
他和兰斯洛特都是这场梦魇的囚徒。
“高文。”兰斯洛特回来了,是那个高文熟识的兰斯洛特,他肩背挺直,语气温柔,眼眶虽然红着,神色却很镇静,“谢谢你一直伴我左右,如果你放弃了的话,也许现在我们就不能站在这里了。”
“我总是过分依赖你,自己却很软弱,也正是因为我的软弱,我们才会在这样的困境里吧。”兰斯洛特再次把手放上了高文的墓碑,温柔悲伤地抚摸爱人的名字,“我想起了一些事……不是全部,但也足够了。”
高文静静听着,一直以来他所渴求的已然达成,剩下的道路如何安排,他必须听从兰斯洛特的想法。
“我为什么总是会梦到自己的回忆?”
“困住我们的的既不是我的臆想,也不是你的执念。”兰斯洛特站起身来,看向遥远的地方,“困住我们的是这个‘世界’本身,虽然我不明白其中的猫腻,但毫无疑问,如果我们认可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我们就会随着这个特异点消失吧。”兰斯洛特把手放在高文的胸膛上,那颗心脏稳健地跳动着,“我被删去了‘过程’,你被删去了‘结果’。但如果是我们的话,一定可以找到突破这一切的方法。”
“高文,你相信我吗?”兰斯洛特直视着高文的眼睛,绀色的坚定与碧色的温柔相撞,高文似乎笑了笑,拾起兰斯洛特放在胸口的手落下一吻。
“我永远相信你。”

他们回到屋子里,高文泡了两杯咖啡,兰斯洛特从地上捡起刚刚扔掉的枪,然后又到别的房间去翻找了。
电视里放着古老的黑白电影,风扇只呀作响,高文已经喝完了一杯咖啡,兰斯洛特才从房间里出来。
他手里拿了另一把枪,和一把子弹。
高文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相信我吗?”兰斯洛特又问了一次,把两把枪都填满子弹放在桌上,他凝视着高文,“这些都是我的推测……如果失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高文拿过一把枪:“一直在犯错的人是我,我固执地想保护你,而你为了不让我沉溺于虚假的一切,才不断地用死亡来巩固我尚未失去的记忆。”
“被保护的人是我,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会认为我不相信你?兰斯洛特。”高文笑着,那是一个释然的笑容,像是初春的暖阳。
“认识你是我永远的荣幸,愿这份荣光永远伴随我们。”兰斯洛特拿起另一把枪,“希望这次我们也如过去般默契无间。”
“我们一直默契无间。”高文笑着回答。

骑士们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没有熟悉的长剑,只有两把古老的左轮,兰斯洛特靠近高文低头向他索吻,高文热情地回吻他,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兰斯洛特恋恋不舍离开了高文的嘴唇:“也许我们应该在办正事之前去床上解决一下?”
高文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狡黠:“我还是希望去迦勒底的床上感受这份温存呐。”
于是骑士们再次分开站定,用枪抵住了对方的心脏。
他们彼此对视,然后了然微笑。

“砰——!”

——————
————
——

【警告】
【系统崩溃】
【正在重启】
【重启失败】
【重启失败】
【…………】


『尾声』
我时常听别人说“恋爱使人变蠢。”这句话,不过我认为它并不可信。但是“恋爱使人盲目。”这句话,我倒是十分认同。
从迦勒底醒来之前,我一度以为自己将要彻底消亡了,随即自己有可能害死了高文这个想法,让我恨不得用阿隆戴特自尽一百次,幸好没过多久我们都平安无事地醒来了。
高文总是如此温柔的人啊,正因为他的温柔固执和我的幼稚脆弱,才被当成了袭击的对象吧。幸好在我被夺去记忆时,灵魂还明白如何行动来挽救一切,为了高文再去自杀一百次我也不介意,不过他似乎再次因为自己的固执而苦恼起来。
莫德雷德又在旁边旁边说什么“去十个虚拟世界度假也太悠闲了”之类的风凉话,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不算错。
如果不算上灵基都差点毁灭的风险,这确实是一段幸福的经历。
曾以为再也无法寻得信任与幸福的我,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高文这份厚重温柔的心意。
他的困扰并没有持续多久,随即转头笑眯眯看着我:“兰卿,刚刚我们在那里说的话还算数吗?”
真是的,就算是用这么爽朗的笑容说出这种话,还是会让人害羞啊!


“当然。”




Fin














我果然脑子有坑啊ε-(´∀`; )
写着写着半路急转弯肯定有一大堆bug吧
总之就是直率地喜欢着对方反而被利用但最后幸福的在一起的童话故事啦ψ(`∇´)ψ
至于反派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啦!不知道!(⁎⁍̴̛ᴗ⁍̴̛⁎)
那么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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